陈赓和徐海东战斗在鄂豫皖根据地
发布时间:2025-08-07 07:14 浏览量:1
两位大将的战斗友情
——记陈赓和徐海东战斗在鄂豫皖根据地
张麟
反动派以血与火来残酷镇压革命,无情的烧杀遍布大别山区。然而,“烈火中可炼真金,血泊中可见英雄”。徐海东一直在血与火中摸爬滚打着,一直坚持在这里与敌人作斗争。
从1928年“年关暴动”之后,徐海东又多了个绰号——“徐老虎”。乡亲们用“老虎”来形容他为革命昼伏夜动,以山为家;地主和民团用“老虎”比喻他厉害、可怕。在白色恐怖下,徐海东率领一支精干的小游击队,日夜和敌人周旋。大股敌人来了,他们就赶紧溜进山林;小股敌人来了,他们瞅准机会,打它一顿,抓几个俘虏,就迅速转移。徐海东从几次失败的教训中,对游击行动总结出两句话:“人多不如人少,人少还要人好。”他不再醉心拉大队伍,不轻易搞冒险行动。从切身经验中,他认识到:军事行动固然要冒风险,怕风险就不能打仗;可是不深思熟虑,一味鲁莽蛮干,那不是英雄。一切行动,尽管上级党有指示,但他觉得就像婴儿学步一样,妈妈只能招扶一下,一步步还是得靠自己去走。他下决心戒掉了酒,又决心改掉自己性情急躁、爱骂人的坏毛病。他从此养成了一个习惯:闲下来就闭住眼,像老虎打盹似的,一个人沉思。
徐海东对自己又多了个绰号——“徐老虎”,开始有些恼火。他觉得这是敌人仇恨共产党,咒骂红军,把他比做吃人的野兽;慢慢人民群众也叫他“徐老虎”,他觉得这就不是恶意了。革命者,为人民做牛、做马都应该,做革命的老虎怎么不好!他又暗暗高兴起来。不过,他常常提醒自己,只能对敌人厉害,不能对群众耍威风。
度过3个寒冬,熬过无数茫茫黑夜,终于迎来了大别山区的黎明。1930年3月,中共鄂豫边特委成立,活跃在木兰山、柴山堡一带的工农革命军发展壮大了,扩编为红1军。5月,爆发了蒋介石、冯玉祥、阎锡山几派军阀的混战。趁着他们之间这场战争打起来的大好时机,党领导的大别山区的游击战争也在迅猛发展。各路红军游击队声东击西,驰骋京汉铁路南段、皖西地区和淮河两岸。徐海东按照党的指示,扩大了农民自卫军。很快,他率领的自卫军编入了鄂东警卫第2团。他当了团长。
革命的火焰,在鄂豫皖三省各个山区燃烧。一支又一支游击队迅速地发展起来了。为了壮大革命武装力量,党中央派来了许多党政人员和军事将领。张国焘、沈泽民、曾中生、徐向前、陈昌浩以及郭述申、陈赓等先后到了大别山。随着红军一次又一次扩编,地方武装一批又一批升级,1931年3月,徐海东率领的鄂东警卫团也发展成为红军第4军12师了。
徐海东打了3年多游击,如今脱掉长袍,戴上八角帽,尽管身上还不是一色整齐的军装,仍穿着黑棉袄、蓝布裤,可是扎上绑腿,系上皮带,已经很像一个武装军人了。看到红军大发展,从中央来了许多人,其中有的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,有的是南昌起义军的指挥员,有的还是留过洋的—莫斯科东方大学的学生,一个个文武双全……徐海东高兴得整天笑,笑得脸上那一对酒窝显得特别深。
可是,一天傍晚,师部一位负责人突然通知他,要他准备到38团去当团长。徐海东一听,要离开老部队,到一个新的部队去,打心眼里不乐意。他觉得那里人生面不熟,不好开展工作,便跑去找师长陈赓,陈赓正巧在洗脚,看见徐海东进屋,笑着说:“来来来,趁水热,烫烫脚。”
徐海东聋拉着脸说:“我洗过了,找你是想说说,我不想去38团。”
陈赓一怔,问道:“你想干什么?那就来替我当师长,我正找不到一个人来顶替哩!”
徐海东只听说陈赓是个将才,参加过南昌起义,北伐战争中当过第二方面军特务营长,却不知他爱开玩笑,以为师长疑心他想要个大官,着急地说:“师长,你想到哪里去了,我不是想当官!革命嘛,哪能想自己,我是说,到新部队人不熟。我……”
“谁和谁熟?”陈赓拉着长音说:“我来到这大别山熟人更少,照你说,那只好不干了。”说着穿上鞋袜,在地上走动着。
“我是想,人熟好工作……”
陈赓突然打断他的话,严厉地说:“乡土观念!只想抱着老婆、孩子在家门前转圈圈,这算什么革命分子!”
陈赓这几句话,说得徐海东很难受。若不是刚认识不久,真要和他大吵一顿了。他觉得师长这人太不留情面,劈头盖脸乱批评人,谁有乡土观念?谁又想抱着老婆、小孩闹革命啊!我徐海东为革命,家破人亡了,我恋家?
徐海东压住心头的怒火认真地说:“我不是那号人!我是不想离开我那个老团。”
陈赓瞪大眼看着他,问:“你那个团?哪个团是你的?”
徐海东说:“我是说,我和警卫2团人熟,我也不是那意思.........他解释着。
陈赓不说话了,看着徐海东,微微地笑了。他那张笑脸带着几分顽皮,又带着几分歉意,好像说:刚才说话不客气,实在对不起。
徐海东这才觉察到了师长的友好态度,也笑了笑,说:“师长,你不了解,我徐海东是个粗人,脾气不好,熟悉的同志,会多多包涵的。”
陈赓说:“你是‘粗人’,谁是‘细人’?今后,我们都要多包涵。”
说罢向徐海东做了半敬礼的手势,走了。
这一次短短的谈话,使徐海东一眼就看透了这位师长的性格:陈赓是那么直率,那么爱开玩笑,玩笑之中,又含着同志的深情。
徐海东自己就是这种性格,他自然也最喜欢这样的领导。
谁知,过了不久,一次接受任务,他又和陈赓师长说“崩”了。
那一次,师长、政委召开会议,正在作反对敌人第2次“围剿”的部署。徐海东认为,这次打仗,会把他们这个团放在重要位置上,没想到,领导要他们去发动群众、筹粮,还要他们设法去搞500双军鞋来。前几年,徐海东任黄破区委书记、第5教导队党代表兼队长,多是做发动群众、组织群众的工作,婆婆妈妈的事不少,几乎天天都要和妇女、儿童打交道。他对这项工作虽然很熟悉,如今却有些厌烦了。他觉得干这个事杂、罗嗦、憋气又难办,真不如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痛快。他当着师长、政委的面,气呼呼地说:“为什么叫我们团去干这些?”
师政委却不动声色地说:“同志,这是革命分工嘛!不发动群众,不筹粮,我们吃什么?没有鞋怎么跑路!”
徐海东还是思想不通,又说:“为什么不能派别的团去?”
陈赓师长在一旁发火了,说:“你这个老虎,就是意见多!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这是命令!通不通,三分钟,你再考虑三分钟!”
徐海东心想:考虑三分钟我也还是不通。可是他到底是一个经过北伐战争的老兵,懂得“命令”这两个字的分量,虽说是思想不通,还是向师长、政委打了个敬礼,说了声“执行!”便转身要走。
陈赓微微一笑,眯起眼睛说:“想好了?军人嘛,就是要服从命令。”
“命令我坚决执行。”徐海东回过头来请求似地说,“只是下一次再不要让我们去........”
“什么,什么!”陈赓突然板起面孔,叫住徐海东,“这是有条件地执行命令,不行!……”
徐海东知道陈赓的脾气,他要是真发了火,话就难听了,便甩开大步,再也不回头了。只听到背后陈师长又放声大笑。这笑声中带有同志式的温暖和友好的批评。
傍晚,部队分头出发了。徐海东看着一行向东行进的部队,心中虽然还是不那么舒坦—对这次任务分配不满意,可是他冷静一想,觉得陈赓师长对军人严厉要求是对的,自己不应该挑挑拣拣。可他这时一心就是想着去打仗啊!然而,他却像一只不得奔跑的老虎,暂时被困在一个四面都是陡壁的深谷之中……
紧张的反“围剿”作战,在枪炮声和不停的急行军中展开。敌人10个团的兵力,采取“追堵兼施”的战法,分路向红军进攻。红军主力在曾中生、徐向前指挥下,从鄂东跳到皖西,又从皖西跳回鄂东北。敌人被我们“调动”来“调动”去,所谓的“围剿”变成了“武装游行”。一个多月,红军就歼灭了敌人6000多人。蒋介石曾夸下海口,要在5月底以前,肃清鄂豫边的红军,到了5月底,他只好收兵,重新调整他的部署了。
在这一个多月里,徐海东带着38团,做了大量的群众工作,不断地扩红,筹集了许多粮款,还打了七次小仗。部队伤亡不大,人数却比一个月前增加了200多。徐海东在一次战斗中棉衣袖子被敌人的子弹穿了两个洞,膀子擦着了一点点皮,血却没流出来。他幸运地向一个干部说:“嘿嘿,飞向我的子弹是吃素的!”这话不知怎么传进了师长陈赓的耳朵。一天,陈赓看见徐海东,突然问道:
“听说飞向你的子弹都是‘吃素’的?”
徐海东笑了笑说:“那是玩笑话。”
“你还说,你徐海东‘命大’!”
“那也是玩笑话。”徐海东预感到师长要教训他,仍是陪着笑,脸上闪着两个酒窝。
陈赓又说:“你还说,‘战场上打死的都是怕死鬼’!这是真的?”
徐海东又坦然一笑。他是这样想的:在敌人火力袭击下,勇敢的士兵一下冲过去了,反而平安无事;怕死鬼犹豫不决,畏葸不前,那就准吃枪子和炮弹!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,因为战场上牺牲的人,多数还是勇敢冲锋的。
陈赓和徐海东都是爱说爱笑的人,彼此熟了,不分你我,每到一块,总是先开一番玩笑。一个师长,一个团长,虽说是上下级关系,开起玩笑来,往往都忘了自己的身份,有时还对骂几句。陈赓知道徐海东打仗勇敢极了,只要是情况一紧急,他就带头冲锋,所以常常带着讥笑、幽默的口吻,说徐海东:“你这个不怕死的老虎,小心些!”
徐海东一张口也还是那话:“我这人‘命大’!子弹见了我就会拐弯的!”
陈赓眯起那双眼睛、笑着说:“嘿呀,我姓陈的不信命,我只信马克思,相信子弹是能打死人的。它不会飞到我面前就立定、敬礼!”
他们的谈话总是这样充满着友好,而又带着善意的。有时互相提醒.有时彼此忠告,甚至不厌其烦。徐海东尽管认为师长的话有道理,可是一上战场,往往就不放在心上了。他认为做一个指挥员,不能只下冲锋的命令,要士兵勇敢向前,指挥员首先要靠前;他要求,营长要靠近连,连长要靠近排,排长要靠近班。这个要求,一般说是不过份的,只是他这个团长,常常越过了营长指挥的位置。
这年4月一次战斗中,他随连队冲杀,负伤了。
徐海东这次负伤不轻,左腿连中两发机枪子弹,一颗穿过皮肉,一颗卡在大腿骨和小腿骨之间。他被抬下战场时,因为失血多,战斗过于劳累,一天一夜都处于昏迷状态。当他完全清醒之后,已被送进红军医院。
1931年11月7日,红四方面军在黄安的七里坪成立,在红军整编中,徐海东被任命为12师36团团长。
1932年2月初,漫天大雪。徐海东率领一个团正在演川县附近的豆腐店一带与敌人周旋。不料,敌第2师、12师、75师、76师等部共20多个团,突然从河南方向压了过来,这里正好成了敌人的主攻方向。苦战一天一夜,天亮时,前沿阵地被敌人突破了。一营伤亡很大,营、连干部大部分负了伤。徐海东跑上前去,把棉衣甩掉,穿着一件白衬衣,在大雪中飞跑。战士们看见团长脱了棉衣,知道是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,溃退下去的同志又都跑了上来;负了伤趴在雪地上的同志又都端起枪继续战斗。
战场上,是枪弹、炮火和勇气的比赛。在武器装备远远不如敌人,处于劣势的情况下,红军总是从精神上去压倒敌人。这次徐海东的出现,又一次使全团指战员振奋起来。听,阵地上,风雪中响彻着他那洪亮而又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:“共产党员们!好同志!牺牲也要向前倒!”看,徐海东和他的部队,正在冒雪苦战。敌人的炮弹把红军阵地上的皑皑白雪翻了个个儿,炸出了一堆堆黑泥。
团部的小号官牺牲了,警卫员负了重伤。徐海东自己背上一把军号,提着支驳壳枪,在阵地上傲然屹立着。他就是号声,他就是命令。三天三夜敌人大小20多次冲锋,都没能越过36团的阵地。
鏖战中,方面军总指挥部、军指挥部、师指挥所的首长,都时时关注着36团的阵地。师长、政委的望远镜,不约而同地盯着徐海东那个方向。陈赓曾三次派人向徐海东传达命令:“一定要守住!”“坚决守住……”“要紧紧吸引着敌人……”徐海东的回答,总是两句话:“首长放心!我们一定能顶得住!”“首长放心,人在阵地在!”
殊死决战,进行到第四天下午,敌人泄气了。此时红军总指挥部发出了反击的命令.霎时红军四面出击,正面冲杀,侧翼包抄,敌人20多个团纷纷向后逃窜,他们在雪地上滚,泥水中爬,没来得及跑掉的2000多人全都做了红军的俘虏。徐海东听说部队抓了个团长,便派人把他叫了过来,想问问情况。哪知,那家伙浑身泥巴,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团长,一会儿说是团副,一会儿又说是代理团长。徐海东手一挥说:“你是军长我们也一样对待。我只想间你一句话,你对我们的战术有何见教?”
俘虏叹了口气,说:“过去只知红军会游击战,现在领教了红军的正规战,你们能攻又能守!”
徐海东脸上两个小酒窝一闪动,微微一笑,挥手让人把俘虏带走了。不管俘虏话中有多少恭维成分,他觉得这一仗,36团确实向正规战跨进了一大步。这时,迎面来了师长。徐海东刚要举手敬礼,陈赓一把抓住他的手,亲切地说:“我该向你们36团敬礼,你们团这仗打得好啊!”
徐海东说:“是上级指挥得好,兄弟部队协同好,再加上老天爷的帮忙!”说着指指茫茫雪原。
陈赓又说:“这一仗,36团打出来了!”
徐海东心中有些自得,不客气地说:“是这样,干部、战士都锻炼出来了。若是再打几天,连伙夫都变成了好连长!”说着哈哈笑起来。这笑声,既是高兴,洋洋得意,又表露着对师长的友情。
陈赓是个要求下级挺严的领导。他高兴的时候,和下级说笑,打闹,甚至抢吃抢喝;若不高兴,听了不顺耳的话,有时要生气地骂一声。徐海东这次不谦逊的回答,竟没使陈赓恼火,实在出乎意外。他笑着说:“你先别说大话,我来,就是想要从你这个团调几个营、连长,到了新单位要是不称职,我就要骂你这个老虎的哟!”
革命的友谊,伴随着战斗的岁月在一步步加深和发展。同志间彼此敬爱,往往是和共同的经历、性格和爱好相联系的。徐海东和陈赓同志从此越加要好,尽管有时两人会因为工作意见不同争吵几句,甚至红着脸不说话,可是事情过后,谁都不放在心上。徐海东总说:“陈赓是我的第一个好师长!”
陈赓一提起徐海东,总联想到“徐老虎”、“臭豆腐”这两个绰号,免不了要说:“蒋介石他们很怕这个‘臭豆腐’,因为一沾上就跑不掉了。同志们却喜欢这个‘徐老虎’,说他是革命的老虎!”